利比亞戰爭像一面鏡子,中國在中東、北非地區的石油利益地位清晰可見:中國石油在該地區掌握的利益,不能和歐美等國的相提并論。
戰爭爆發伊始,中國四大石油公司多次表態,密切關注局勢進程,甚至擔心中國石油在當地的資產利益受到大的影響。中石油總部的一位人士日前表示,主管政府部門和集團高層已就當地局勢及應對預案多次開會討論。
“無論這場戰爭結局如何,中國在當地的石油利益受到的影響不會很大。”宏源證券研究所石化行業研究員柴沁虎向記者表示。他指出,中國本身在當地的石油資產就不多,受到的影響也絕對沒有其他利益資產大國來得厲害。
2000年之后,中國石油企業才開始進入國際市場。而在此之前的一個世紀,英法美等國對中東地區早已垂涎三尺,紛紛占領橋頭堡,成功蠶食這一全球高品質石油的盛產地。
柴沁虎表示:“中國是國際市場的后進入者,得不到優質資產。”在新一輪的中東石油秩序洗牌中,中國究竟何去何從?
剩下的“雞肋”
在利比亞,中國石油企業的區塊利益并不大,主要是國內的一些鉆井、勘探企業為跨國石油公司提供技術服務,而不真正擁有油田權益。
目前為止,中石油在當地最大的油田開采項目,就是2005年中石油集團和利比亞國家石油公司簽訂的17-4區塊勘探產品分成協議(EPSA)。相關的開采量不明。
利比亞并非中東石油重鎮。2009年利比亞剩余石油可采儲量為58億噸,石油日產量約160萬桶(約24萬噸),僅占當時全球石油貿易量的2%左右。
利比亞也并非中國在非洲的關鍵戰略根據地。根據渣打銀行全球研究的統計報告,盡管中國進口石油的32%來自非洲,但是中國在非洲的全部進口貿易中,作為石油出口國的利比亞僅僅為該進口貿易貢獻了27.04億美元,占到中國從非洲整體進口量的6%左右。
相比于利比亞而言,中國更大的石油利益,在更危險更動蕩的地方。
中石油早在2007年就進入了蘇丹石油市場,而安哥拉成為中石化與中海油進軍中東的戰略要地。除此之外,中石油在阿曼、伊朗和伊拉克等地均有相當的油田資產。
“無論是蘇丹、安哥拉還是伊朗,都是國際石油巨頭瓜分后剩下的‘雞肋’。”柴沁虎表示,“這些地區潛在的政治風險很大。”
中石油在伊拉克的遭遇很說明問題。1997年6月,中石油與北方工業公司組建的綠洲石油公司,與伊前政府石油部簽訂了艾哈代布石油開發生產合同。新政府上臺后,合同被迫擱置,直到2008年11月才重訂合同。
“一旦戰事升級,這些潛在的不穩定因素將直接影響合同。”柴沁虎表示。可以想見,一旦利比亞戰事蔓延到這些地區,將對中國在中東為數不多的利益造成直接的影響。
不過他強調,中國在北非中東地區獲得油田所有權的很少,更多的是為跨國石油公司(IOC)提供服務,在工程、勘探、鉆井等環節,“幫別人打工”。
“除了政治風險之外,這些地方開采條件不好,經常會‘鉆干井’,就是井下沒發現油。”柴沁虎表示,“不過即便戰事擴大到北非中東的其他地方,對打工者的影響也很有限。”
《紅線協定》和美國砝碼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中國石油的對外依存度已達50%的情況下,在海灣和中東,50%的石油資源國里面沒有中國的油田。
沙特阿拉伯是中國長期以來最大的供油國,但中國在沙特阿拉伯不擁有任何油氣資產。根據渣打銀行的報告統計,中國從非洲進口石油量排名靠前的五個國家中,只有在安哥拉和蘇丹有自己的油田資產。
這種局面,在近100年前歐美各帝國圍繞《紅線協定》展開紛爭時就已經注定了。1928年的《紅線協定》,是英國和美國的石油公司為了瓜分中東石油資源而達成的第一個協議,是英、法、美、荷在奧斯曼帝國內爭奪石油權力的妥協。
二戰后,美國進一步加大對中東石油的開發和控制力度,最終取締《紅線協定》,建立符合美國全球戰略的中東石油新秩序。而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則為美國的國際石油秩序話語權增加了砝碼。
“中東的石油版圖很早就已經畫好了,在國家石油主義的推動下,石油大國和國際石油巨頭的利益空間已經區分,剩下的沒有多少可以給別人。”柴沁虎說。
而在過去的十年中,中國石油企業就在夾縫中生存,他們更多的采取犧牲利潤的方式,努力在中東所剩無幾的版圖上站住腳跟。
2009年底伊拉克內閣正式批準了BP與中石油聯合開發伊南部魯邁拉油田的協議。盡管中標方樂觀認為其產能可以達到285萬桶/天,但是競標獲得的每桶的超量產額報酬只有每桶2美元。
柴沁虎介紹說,超量產額報酬,指的是在和中東各國的國家石油公司(NOC)協議中,承諾產能到達某一定量以上,才能獲得的報酬。換句話說,如果不到這一產能,則報酬會更低。在伊拉克的開采項目Halfaya油田,中石油將對開采出的石油只收取1.4美元/桶報酬。
投資“新興石油經濟體”
戰爭讓中國石油企業對于未來的中東利益有了新的戰略思考機會。
毋庸置疑的是,未來中國對于石油的需求將繼續大幅增長。渣打銀行全球研究分析師Lo Wing表示:“中國占全球石油需求的份額,從2001年的6%上升到2011年的11%,非洲富饒的石油儲備和不斷上升的石油開采量對于滿足中國的需求而言,非常及時。”
目前中東的石油儲量占全球總儲量65%。其中沙特、伊朗、伊拉克、科威特等多年來一直是世界市場中重要的產油國和石油出口國。
柴沁虎也認同這樣的觀點。他表示,目前世界上每年石油產量增量的40%,是提供給中國的。
他表示,這場戰事對中國可能有的唯一好處,是高品質的石油產量迅速降低,導致歐美各大石油公司無法正常運轉,而中國的很多機器設備則可以對低品質石油進行開采加工。
“中國要認清自己在中東石油版圖中的位置,我們只是后來進入的‘第三梯隊’,只能選擇老老實實打工,購買原油,同時進一步降低國內的需求。”柴沁虎表示。
他分析道,未來石油仍然是這個世紀的主要能源來源,目前在開發的頁巖氣之類十年內不可能取得重大的技術突破,因此,國人應該“丟掉幻想”,努力在石油能源的框架內做文章。
不過,Lo Wing則認為,在中國對于未來非洲石油的產能更加依賴的同時,也會催生更多的“新興石油經濟體”的誕生,而中國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2000年到2009年,安哥拉已經將自己的產能從每天75萬桶提升到174萬桶。而2010年,加納將開始它的首次油田開采。2013年,烏干達也將加入石油輸出國的行列。
Lo Wing表示,中國國家石油公司已經開始在這些國家尋求早期投資,并且希望在國家層面上為這種投資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