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對了,力度夠了,我們未嘗不會獲得一個截然不同的能源世界,中國未嘗不會在這一進程中重新占領全球民族國家競爭的先機。
關于綠色能源的未來,現在可能是人類最具爭議性的話題之一。目前看,人們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說這些都是空想,例如,電動汽車的安全性、經濟性、便利性,一時還難以與燃油車相提并論;
光伏、風能等非
化石能源的發展,經常要以較大的環境代價為前提;能源作為一個系統,本身意味著現今完全分隔的、不同門類能源的整合與重塑,全球各大能源企業的江湖地位,從側面反映了此事的難度。
但是,艱難并不意味著不可能,原因在于,中國曾經,把“無”做成了“現實”。
1953年的中國,在很多世界油氣專家眼里,如果不是一個“無油國”,至少稱得上一個“貧油國”。此前對中國石油儲藏狀況進行過實地勘探的美國專家、日本專家,都斷定中國根本沒有大規模油藏的存在,新中國的主要油源只有玉門油田一處,且產量不過60萬噸多一點。在石油消費量不到150萬噸的情況下,石油對外依存度便接近60%。
“沒有石油,飛機、坦克、大炮不如一根打狗棍”。抗美援朝過程中,中國軍隊如果不是因為石油的“掣肘”,表現可能會更漂亮。所以,這一年,總司令朱德在與時任燃料工業部石油管理總局局長康世恩談話時,開門見山:“現代戰爭打的就是
鋼鐵和石油,有了這兩樣,打起仗來就有了物資保障……我要求產一噸鋼鐵,就產一噸石油,一點不能少……這是給你的命令。”
同一年,毛澤東和著名地質學家、時任地質部長李四光之間,也有一次對話。他所看重的,還包括了石油對中國發展的助推作用,“要進行建設,石油是不可缺少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沒有石油都轉不動。”1953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民經濟恢復最好的一年,GDP增長率超過了30%,經濟的前景,充滿了各種向好的可能性。缺了石油,前進的樂章隨時可能戛然而止。毛的評點,和朱的要求一樣,都發自肺腑。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各方協力,拿出了一個讓世界“大吃一驚”的答案。
首先,李四光做出了與眾不同的論定,認為不管“海相”或“陸相”,只要地質條件適宜,便可以形成豐富石油,中國東部新華夏系沉降帶中應該蘊藏著豐富的石油資源。他提出,可以依照先找油區再找油田的次序,率先進行“華北平原和松遼平原摸底工作”。
經過幾年深入調研,1958年,中央決定根據李四光的研究建議,將“
石油勘探重點東移”。康世恩則在連續輾轉于甘肅、新疆、青海、四川、貴州、廣西、廣東等地找油、
采油后,帶領幾萬人的隊伍趕赴“松遼”,“見證奇跡的時刻”不久便真正到來。1959年9月26日,彼時的黑龍江省安達縣大同鎮附近,一座名為“松基三井”的油井噴射出工業油流,宣告了
大慶油田這一世界級特大油田的發現。
關于大慶油田,后來人有很多表述,比方,“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的干勁;鐵人王進喜的先進事跡;無先進電子計算設備可用,工人們仍然“不分晝夜,準確齊全地從地下取出了各種資料的幾十萬個數據,取出了幾十里長的巖心,測出了幾萬里長的各種地層曲線”的壯舉。丹尼爾·耶金的學術著作《能源重塑世界》,對“鐵人”王進喜“人拉肩扛”搬運、安裝鉆機,“盆端桶提”幾十噸水開鉆打井,不顧腿傷身體攪拌
泥漿、力壓井噴的細節,都不惜濃墨重彩。
但是,這些描寫,多少有些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和避重就輕的偏頗。大慶油田的意義,不止于中國摘掉“貧油”帽子、擊破“貧油論”本身,更不止于無數感人的英雄故事,而在于把“無”變成了現實,再次演繹了能源史和科技史往復不已的劇情:只要足夠努力,足夠自信,沒有不可能。
煤炭、蒸汽機之于英國,石油、汽車、飛機、輪船之于美國,愛迪生、特斯拉、喬治·威斯汀豪斯、塞繆爾·英薩爾之于電力,以至現在人們有關探尋永續
清潔能源、綠色智慧生活的努力,均是戲路相仿、情景不同的版本。
從這個角度,對于未來,無論是世界的未來還是中國的未來,悲觀的態度都顯得杞人憂天。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可能不可能,而在于怎么做,拿出多大的決心來做。路子對了,力度夠了,我們未嘗不會獲得一個截然不同的能源世界,中國未嘗不會在這一進程中重新占領全球民族國家競爭的先機。